两年不见,段晨泽差不多已经认不出邝新宇。
邝新宇举着个牌子,上面写着段泽晨的名字,挤在火车站外接人的人堆里。段泽晨坐了两天的火车,浑身酸痛,茫然地跟着人群往站外走,本来不会看到,先是听见一声破锣般的叫声,惊讶了一下,随即意识到那正喊的是自己名字,转头过去,才望见到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,牌子下站着一个人,一张堆满喜悦的胖脸,却完全不认得,他懵懵懂懂地走过去。
那人又吼了一声他的名字,“我操,你不认得了我啊?”
在两人鼻尖几乎撞到之前段泽晨终于想起来,“我操,邝新宇,你变得也太那啥了吧!”他也释放了自己的粗糙风格,隔着栏杆他搂住邝新宇的脖子,像是久别重逢的情侣一般碰头嗅嗅,肩膀上打几拳。
邝新宇是他的同寝室室友,大学四年相处,不算最好的朋友,至少也是玩得最好的内圈几个人之一。邝新宇是北京人,毕业后回了北京再无联系,两年不见,段泽晨变化不大,邝新宇胖了一圈,甚至高了半个头似的,以及神态什么的,一切都不似段泽晨记得的那个人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来北京的?”段泽晨出了站,在栏杆另一边邝新宇汇合,邝新宇抢过了他的背包背上。
“鄢晓声给我电话,你的车次,让我来接你,给你接风洗尘,照顾你落地,说你在国企干得好好的非要跳出来,还不打算干本行了,要去做什么游戏开发,你是认真的吗?”邝新宇声气昂扬地说,唯恐旁边的人听不见似的。
段泽晨完全没想过要找邝新宇,他甚至不记得邝新宇就在北京,联系方式也没,既然两年都没联系,四年情份大概已经折损多半,他觉得惭愧,既是对邝新宇,也是对鄢晓声,叹息一声,说道:“国企啊,就那样吧,我花了两年时间才证明我确实不喜欢我的专业,再不出来恐怕就晚了。”
“你找好单位了吗?单位给安排你住宿吗?”邝新宇问道。
“我啊,”段泽晨心里是怯怯的,但不能不说实话,“我什么也没找好,没有单位,没有住宿,我就是到这里来,现找地方。”
“我估计也是,鄢晓声给我大致说过是这样,同学一场这个忙我怎么也得帮,是吧!所以,我都给你准备好了,你要是不嫌弃的话,就住我家老屋那边,房子肯定不大,不怎么方便,但稳妥啊,去中关村不算远,离天安门还近!”邝新宇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,这既是北京人傲慢的梗,也是消解傲慢的方式。
“做游戏开发的公司,是都集中在中关村那附近吗?”段泽晨迫不及待地问,他听说过中关村,也奔着这儿来。
“你可以在那儿转悠一下,如果有,那肯定,必然就在那儿了。”邝新宇说道。
他们在火车站外拦了一辆小面的,邝新宇一路指引,没多久便到一处窄巷子口停下,司机不肯进去。邝新宇交涉了几句只好认怂。他和段晨泽下车来,扛着重重的背包进巷子走几十米,到一处杂合院模样的入口,进杂合院之后各样形状的屋子横搭竖建,迫得道路只能过两自行车那么宽,地面凹凸不平,像忽然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小镇子上,这哪里像是在北京。
邝新宇没多说什么,一直引着段泽晨在一处小屋外停下,那小屋显然是由厢房开了个门违章搭建出来的,长宽不过三四米,里面摆了一张单人床,单人床之外横七竖八地叠着许多旧家具,屋梁上吊下一盏灯,大概是屋子里唯一的电器。
“我呢,就是给你提供一个临时落脚的地儿,条件是不好,但你想住多久都可以,不收你钱,要是你觉得这儿不舒服,至少你找到合适的住的地方之前也需要落脚,对吧?”邝新宇收拾起了外面路上的粗糙,稍微有点儿害羞地对段泽晨说道,“厕所在外面马路上,晚上起来不方便,床下有个尿盆,将就用一下。”
段泽晨有些瞠目结舌之感,他预料到这里的条件很差,但居然没有厕所,这有点儿冲击他灵魂,楞了一下,说道:“挺好。”
邝新宇给段泽晨留了他单位办公室的电话,有急事可以找他,他有急事现在就要赶着回单位上,“你要是真的打算在北京长待下去,还是得配个传呼机,保证随时别人可以找着你。”